Emily Kah並不太關註聯邦政治,但這位即將在下個月迎來人生中第一次大選投票的18歲工科學生已經聽說了足夠多的消息,足以讓她認為澳大利亞政府 “就是不喜歡中國”。
“這讓我有點不舒服,” 她在繁華的Box Hill購物中心外告訴The Age。
Kah來自極邊緣選區Chisholm,和本區其他數以萬計的選民一樣,她也來自講中文的家庭。這一人群擁有本區超過1/4的選票,工黨將該區視作大選獲勝的必爭之地。一位專家稱,澳大利亞與習近平政府的外交不和已經引發了戰爭警告,而華裔澳大利亞人則承受了池魚之殃。
和其他人群一樣,華裔澳大利亞人也有不同的觀點。The Age接觸的十余位華裔選民中,有些人和Kah一樣,打消了投票給聯盟黨政府的念頭——因為該黨的部長們提出,澳大利亞可能因為臺灣問題與中國開戰。而其他人則對收入問題更感興趣,盡管對於那些商業利益和澳中關系有著密切關系的人來說,這些問題是緊密相連的。
有關華裔澳大利亞人如何在大選中投票的學術研究很少,盡管工黨在回顧其2019年大選失利時發現,這一群體和第一代移民基督徒(二者有所交集)特別反對工黨。調查發現,這種反對工黨的情緒幫助聯盟黨政府守住了擁有大量說中文人口的維州Chisholm與悉尼Reid選區,盡管時任議員已經退休。再加上約翰·霍華德(John Howard)之前在Bennelong的席位和悉尼的Banks席位,自由黨已經成功包攬了澳大利亞華人比例最高的所有四個聯邦選區。
對於歷史觀察家來說,這可能令人驚訝:前工黨總理鮑勃·霍克(Bob Hawke)在天安門鎮壓事件後為4.2萬名中國留學生提供了庇護,從而與澳大利亞華人社區中的許多長輩建立了深厚的聯系。但隨著華人社區財富的增長,以及新移民的到來,後來的幾代華人正愈發接近保守派。
Chisholm,Banks和Reid的席位是兩黨選舉獲勝的關鍵。而各方都將謹慎關註這一點:莫理遜政府對中國政府影響力的強硬立場,以及將工黨描繪為“對華軟弱“的嘗試,是否會影響那些在這個亞洲超級大國中有親屬的選民?
Lowy研究所的一項民調提供了一些線索。在2021年該機構的《Being Chinese In Australia》調查中,41%的受訪華裔澳大利亞人表示他們認同自由黨。而在今年本月發布的民調顯示,這一數字下降到了28%,工黨的認可度則從21%上升到了25%。此前,國防部長彼得·達頓(Peter Dutton)和其他部長曾提出,如果中國如一些專家所言入侵臺灣的話,澳軍將加入與中國的對抗。
兩大政黨內的戰略分析師均表示,他們對華裔選民有關莫理遜政府態度的研究結果感到驚訝。工作人員對焦點小組、民調和微信的分析表明,這些選民的失望直指兩國日益惡化的經濟關系,而部分對政府的憤怒則來自於其感受到的對中國或華人的種族偏見。
一名戰略分析師表示,一些選民的觀點是“這些人是他X的白癡嗎?為什麽挑起和我們最大貿易夥伴的爭鬥?
白馬市亞洲商會的Charlie Wu稱新冠疫情期間,Box Hill附近的許多商家都破產了,因為很多國際學生都離開了墨爾本,而這些學生曾帶來“大量的現金” 。
“如果政府宣稱我們將和中國開戰,那還怎麽吸引他們回來,“他問道。“他們原本會帶著伴侶和父母來到澳洲,會在這裏買車買房。現在,商家則正遭受損失” 。
但其他有華裔血統的選民也有和其他選民一樣的關註。
接受記者采訪時,軟件工程師Vivienna Wang正帶著年幼的兒子Anson在Box Hill購物。她屬於更關註財務的人之一。她沒怎麽聽說過Anthony Albanese,現在更關心的是經濟復蘇。“我認為政府做得不錯。我會支持他們,因為我不認為通貨膨脹和生活成本是他們政策導致的。這是個全球問題,” 她表示。
科技從業者Tim Chong在Chisholm街頭接受The Age采訪時,正和妻子Charlene以及嬰兒車裏的寶寶一起。他說,由於工作繁忙和家庭生活,自己還沒考慮過聯邦大選的事。但他對莫理遜政府的疫情應對與經濟政策相對滿意,他還批評了那些質疑香港出生的廖嬋娥(Gladys Liu)議員與中國政府有聯系的人。
“我認為,每個人都應該願意接受審查,但我認為,廖是華人不意味著她和中國有聯系。我們也是華人,但我們和中國沒有聯系,” 他說。
于海青博士是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RMIT傳媒系教授,中文數字媒體和交流平臺專家。她加入了多個維州的微信群聊,在本地華人社區也很活躍。
她發現,維州的華人僑民對聯盟黨政府在中國問題上的立場並不滿意。然而,她也提到,大多數華人認為兩黨在對華政策上是步調一致的,但工黨具有馬來西亞移民背景的外交發言人黃英賢(Penny Wong)會發表更加審慎的公開評論。。
“很多人已經意識到,我們正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無論是誰掌權,方向和基調已經被定下。人們希望它能緩和下來,” 于教授說。“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華人社區不會希望它永遠持續下去。它對澳大利亞的經濟不利,澳洲華人也跟著遭受池魚之殃。” 盡管微信上有些關於中澳事務的討論,但于教授表示,Chisholm的選民們更關心經濟事務而不是外交政策。
Andrew Jakubowicz是澳大利亞的種族關系專家、悉尼科技大學的名譽教授。他表示,在華人聚集地區,不同的群體可能對聯盟黨政府的對華立場有不同的感受。
這其中包括霍克政府在天安門屠殺事件後提供庇護的人群,他們往往對中國政府抱有敵意;最近移民澳洲的大陸人士,他們往往對中國領導層更具同情心;香港人,他們中有些人對中國此前在香港的鎮壓行動感到憤怒;還有的華人來自越南、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等國,他們對中國政權的感情則是復雜的。
Jakubowicz教授表示,華人社區的人口在2011-2016年間增長了30%,這主要來自新獲投票權的大陸背景移民。
他說,華人社區已變得更加繁榮和富有創業精神,其與自由黨的關系也正變得更加密切。而年輕的第二代華人則可能對所謂的,因懷疑中國政府幹預澳大利亞而導致的種族主義增多而感到不安。
Jakubowicz教授稱,在2015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開始采取更加咄咄逼人的地緣政治立場,但在此之前的10年間,澳中關系是充滿善意和共同利益的。 “移民到澳大利亞的華人曾期待看到一個國際化的環境,舊有的‘白澳政策’被拋棄,而社會整體接受不同文化的差異。但過去三年裏發生了一件事:所有的華人社區都強烈地意識到,澳大利亞種族主義正在持續和復活。我認為他們發現這非常令人擔憂,” 他說。
28歲的Junkers Zhou接受采訪時表示,他自己沒怎麽經歷過明確的種族主義,但當他離開Box Hill和周邊這些亞裔人口眾多的地區後,他可能會“聽到一些事。”
“很少有人考慮過,這對在澳大利亞的華裔澳洲人有什麽影響。政府似乎覺得每個人都是澳大利亞人,但忘記了大家有來自不同國家的民族根源,” 他說。
他把總理莫理遜(Scott Morrison)和國防部長達頓Dutton代表的政府與本地議員廖嬋娥區分開了。
“這對她來說很苦手,因為她是自由黨政府的一員。她可能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但又需要遵循黨的路線。我覺得,這次大選將更多地說明,為什麽大家會投給那些他們投票的人…… ”
“我到底是投給我的議員,還是投給總理?”
Zihan Zhangcontributed to reporting through translation and assistance with intervi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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